第77章 部落共有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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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來說, 蕭雲已經走完了潛移默化中將集體所有的生產資料、資源的分配權從族長戰士手中和平篡奪過來的過程。
接下來，蕭雲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部落共有”的生產資料做大——精細分工, 責權明確的“部落共有企業”發展路線是當下階段提升部落生產力最快的渠道, 別看現代無數人瘋狂噴國有，要不是前三十年夯實國有基礎，後三十年的經濟發展早就失控到不知道哪裏去了，最簡單一點，想坐在家裏三五天收到另一半國土郵寄過來的包裹, 那是做夢。
嗯……封建統治者都會說“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所以這個做大集體共有生產資料的事兒，其實並不比前期篡奪容易。
許多人對勞動力總有種莫名其妙的誤解，以為只要是大活人就能參投入生產，而現實, 還真不是這樣……在中國搞勞動密集型加工企業和在第三國家搞, 同樣以當地最低工資標準招收底層民工，中國工人必定是最優秀的。為毛呢, 因為中國最底層的工人至少上過初中, 至少知道啥叫集體啥叫服從, 因為中國人已經習慣了群體生活, 小學一年級就被老師組織起來按班級排隊參加升旗儀式，入讀初中還有簡單的軍訓, 集體性已經植入了中國人的骨髓裏。
就蕭雲面臨的處境，那是真心想喝牛奶必須養牛，想提升生產力發展部落那就必須先把工人培養出來, 雖說原住民們生長在不勞動就要餓死的艱苦環境下、整體都頗為勤奮，可你要求原住民有紀律性、集體性，那也是不科學的，所以他才按捺下來慢慢地調教了族人小兩年——集體勞動，分工合作勞動，個人或小團體頻繁調換崗位勞動，搞這麽多花樣難道是蕭雲吃多了沒事幹折騰族人？當然不是，這全都是為了讓族人在勞動過程中產生集體意識、團隊意識，最起碼的一點，跟著誰勞動就要聽誰的話，不能無組織無紀律，不能自己想幹啥就幹啥。
集體的力量大於個人是現代世界中國人的普世價值，也是中國奇跡的根基。蕭雲想要在這個異界打造出他認知中適合生存的宜居環境，那麽不管用任何手段他都必須將集體主義精神根植入到草原原住民的腦子裏，不然的話他還不如順應這個世界的潮流老老實實放牧狩獵……逃避困難逃避挑戰這種穿越者的選擇不是還有個小資的解釋方式是“入鄉隨俗、適應環境”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們驟然從平頭老百姓穿越成大戶人家少爺公子王孫，調戲賣身丫頭啦、享受奴婢服侍啦、對著權貴皇帝全方位跪舔啦啥的都做得特嫻熟，骨子裏自帶比原住民還封建陳朽的惡臭氣質，比原住民還原住民，還要自誇一聲自個兒賊機智。
呃……話題扯回來，以兔猻和灰矮人為主的毛紡廠架子搭起來，蕭雲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就轉移到了部落建設方面：水泥廠、磚廠應該從工程隊裏面剝離出來單獨立項了。
當然，在此之前得先把部落的標桿，也就是草根族長的蚯蚓養殖廠定下來，給他人一個明確的參照物——雖然蕭雲很認同球球的能力，但球球要作為標桿人物的話份量還是不太夠。
“精細化分工？”草根族長脫下手套，轉過頭來。
“對，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或者說專門培養出專業的人來做專業的事。”蕭雲把話說得很細，“比如大河和牛角他們那四個專業廚子，他們的活兒沒人替代得了，除農忙時期外他們就不去烹煮食物之外的事情。現在我們把球球他們劃去專門加工毛紡品，其他人從事的有專業性的活兒、或者是我們需要的某個技術性較強的生產部門，我們當然也要安排對應的人去承包。”
“嗯……比說我負責養蚯蚓？”草根族長一點就通。
“是的，大家都知道蚯蚓是你在養，那麽我們現在就把你專業養蚯蚓這一件事明確地確定下來，落實成規矩，制度，規則。部落裏沒人不知道你養的蚯蚓對我們大家有多重要，不會有人覺得你帶著三個人天天蹲在養殖大棚這裏，不種田、不餵豬餵羊是在浪費時間，那麽在安排另外的人去負責類似養蚯蚓這種有技術含量、但短期內看不出重要性的專業勞動的時候，我們當然也希望這些人能被其他人尊重。”
“原來如此，你希望我當個好榜樣啊。”草根族長爽快一笑，“這個沒有問題，回頭工作會議的時候要我來提這個事嗎？”
“那就太感謝您了。”蕭雲真誠地握住草根族長的手，真的，同樣是族長，那頭斑豹，還有自家的火炎族長，真心應該跟草根多學學！
兩天後的工作會議上，草根族長便自發提出了蚯蚓養殖廠成立的提議，反正也沒啥人事變動，就是將跟著她養蚯蚓的三人固定下來，往後在蚯蚓養殖上他們四人負責所有事宜，當需要蚯蚓飼料或蚯蚓肥料時，供給需求方面由負責餵豬餵牛羊的青巖和負責部落雜務以及田間管理的大水跟她溝通。
大夥兒對此當然沒什麽異議，蕭雲隨後提出大河、牛角等人的廚子班底更名為食堂，同樣獨立出來成為“專業工作”時，大家的接受力也很好，畢竟這些都是早就固定的、技術含量較高的活兒。
再來麽，負責豆芽房的羊毛和蘑菇大棚的薩爾同樣也得到了“專業人士”的“職稱”……
將這些不會有異議的“專業職人”定下，蕭雲便提出了組建水泥廠、磚廠的提議，這話一出來，能跟上他思維的人才反應過來：餡肉在這呢！
造磚大家都會，這是個很費體力但用不著動腦的活兒，兩個工作隊的隊長大水和青草想了想便各自推舉出兩三個人，來負責阿雲所說的“專業工作”。蕭雲很理解大夥兒在短期內對“共有企業”缺乏重視，也沒說啥，點了阿山舅舅出來當磚廠的廠長便算完——阿山腦子不靈活但記性是真的牛逼，讓他來負責這種下死力氣的活兒不怕他會誤事。
到了水泥廠的人員上，氣氛才稍稍有些嚴肅，燒水泥還真是個技術活，各種細節地方講究都很多，目前只有藍果能夠獨立擔任這活兒，但是藍果肯定是要負責搞建設工程的，兔猻們的毛紡廠還在蓋呢。
“水泥廠的汙染很大，我考慮將水泥廠搬到離部落較遠、靠近南面沼澤的地方，磚廠也一塊兒放在那邊。”蕭雲展開寫在布卷上的計劃書，“因為在今後我們對水泥的需求量會很大，所以我們要廢棄原有的落後燒制工藝。巴魯的族人中會有幾個擅長燒制的灰矮人進入水泥廠配合工作，水泥廠的負責人要長期與巴魯溝通，研究開發更利於粉碎研磨水泥、降低粉塵汙染的封閉式研磨器械，以及適用性較強的水泥攪拌機……”
這話出來更沒人敢報名了，聽都聽不懂哪敢擔這個擔子啊！
蕭雲笑了笑：“大家也不要緊張，在這個項目立項前我已經跟巴魯研究開發出了首批水泥廠設備，比如前陣子大家幫忙搬到靠近沼澤那邊空地上的那個裏面陶瓷層、外面包鋼板的巨大圓柱窯，那個就是用燒水泥的新窯……還有那個裏外三層、重得搬不動的水泥磨碾壓機，都是給水泥廠準備的。雖然動能方面還是要靠人力推動外部絞盤，但研磨粉碎都是在比較封閉的空間內進行，粉灰危害能夠有一定的控制……”
現代水泥廠汙染都大，更別提在這個世界，再怎麽努力去鼓搗輔助機械降低粉塵汙染傷害還是在的，所以蕭雲預計的水泥廠以後人員會頻繁變動，就業期以一年為限進行調換，要是有了罪犯啊、戰犯啥的，就關裏面去勞改……咳咳咳咳！
“我來。”火炎族長舉手。
蕭雲驚駭地看著他。
“這個交給我，我來。”火炎族長嚴肅地。
“呃……火炎族長，你要來當水泥廠的廠長？”蕭雲不太敢相信。
“燒水泥我不會，我會學。草根養了那麽久的蚯蚓了，我也是時候做點族長該做的事情了。”火炎族長非常嚴肅。
蕭雲默默點了頭……本來他是想比比一堆水泥廠的難做後自己擔任下來的，說到底部落現在人口就這麽多，還不到兩百，建設任務就那麽點，不會要求水泥廠有多高的產能，他還有時間慢慢把水泥設備提升上去——鬼知道火炎族長會忽然產生族長の自尊啊！
“刺激大發了，以後不能瞎比比，要幹啥早點定下。”擦了把汗，想想火炎當廠長也不妨礙他對水泥廠“指手畫腳”，蕭雲便將目光轉向三個工作隊長。
這時，最先說話的反倒是平時沈默寡言的羽，他看向戰士隊伍中的一人：“木木，不如你去幫火炎？”
雪狼人戰士木木，雌性，體格屬於部族中的頂級兄貴，腦子沒有紅葉那麽好使但是也算比較聰明。
羽提到她的名字，她楞神了一下，蕭雲還以為這個戰士會拒絕，沒料到她居然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阿雲，你說我行不行？”
“只要敢嘗試，就沒有行不行。”蕭雲立馬比起大拇指。
“好，那我也跟著火炎一起學。”木木當即點頭，過了農忙繼續巡邏，她早就無聊瘋了，之前就羨慕著阿山阿月他們可以在工程隊來著。
有戰士輔助火炎，其他的就簡單了，大水和青草嘀咕半天再抽了兩人出來，藍果也放出工程隊中的兩人，合計六人的水泥廠草臺班子便算是搭建完成。
這期間與會的貓族戰士們非常想說話又不知如何開口，尤其是雪豹戰士迷疊香，特捉急地盯著蕭雲看，蕭雲偏偏就故意裝作沒看見他——現在還不到這些貓族戰士進入“正式編制”的時候，球球那邊可以帶金貓猞猁進毛紡廠，那是因為球球壓得住場子。
青巖就看看，啥也不說……反正他是給雪狼人“帶孩子”的。
夏的表情比較深沈，會議期間全程一言不發，看來是被青巖和紅葉合力“調教”得不錯，知道在雪狼族部落裏面負責具體事務並不容易……
上回蕭雲給青巖和紅葉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這兩人琢磨過後，就安排了三名貓族戰士和四名雪狼人幼崽給夏帶，讓夏去負責豬圈——母豬春季產崽後加蓋了兩間豬圈，以避免豬群養殖密度過高衛生難以保持的問題；三間豬圈的規格都比照倉庫的規模，用水泥板隔出隔間，一間豬圈養了七、八十頭豬，早晚餵三頓，中間清理豬圈，每隔三天用熱水燙一次豬圈內的水泥地，每隔七天用消毒水（鹽水電解的氯化鈉溶液，往20%的食鹽水釋放三十分鐘電能可滿足畜牧場所消毒，電力提供者：巴爾克）徹底清洗圈內墻面地面。
這活兒不能說非常累，但繁瑣是必然的，尤其在餵養上雪狼人講究較多：餵豬的豬食煮熟後能吸收更快，煮熟的豬草苜蓿豆渣還要拌蚯蚓粉段、加鹽——目前部族的肉食大頭就靠養豬提供，怎麽仔細都不為過。
最開始養豬大家都按照老規定來，沒出什麽問題，但是夏不甘心啊，成天的想搞事，結果那四名雪狼人幼崽就很嫌棄地拿屁股把他供開、招呼三名貓族戰士跟他們一塊老老實實做事……服從集體很重要，但服從集體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這點更重要，思想單純一根筋的雪狼人在這方面特別拎得清——活兒做不好分配零食的時候是不給分的！問題很大的！
最近阿雲在河邊弄了個水車榨油坊，用水車帶動齒輪向下施加力量、將平頭鐵鉆頭向下擠壓、把黑豆裏面的油榨出來給大家煎炸油炸零食（豆渣還能餵豬），誰都不願意自己的那份零食被罰掉的好不！
嗯……本來蕭雲是打算搞水力磨坊，後來發現到推磨對草原人民來說完全是站著聊天休息放松的活兒，這才改成了榨油——只經過牛頭人馴化、基因沒給對口調整過的大豆出油率不高，但植物油就是植物油，拿來炸點麻花、豬皮、豆餅、魚蝦面卷之類的就是好吃，豆油炒的肉松都比較香。反正也沒條件發“薪水”，也不可能讓人餓肚子，那就把額外的零食份額當成激勵懲罰機制，一樣好使。
總之，這頭野心勃勃的斑豹正面臨著連七個人的養豬隊伍都帶不好的艱難困境，短時間內應該是跳不起來。
會議上敲定首批部落共有企業立項，接下來整個部落便為項目落實開展全民動員大幹快幹建設工程：草根、羊毛、薩爾、食堂廚師隊的工作場地已有，兔猻的毛紡廠、阿山舅舅的磚廠、火炎族長的水泥廠只是劃定了地點，場地上除了草和亂七八糟的石頭毛都沒有。
忙忙碌碌的日出而作日入也作中，時光不知不覺流逝，水稻種植滿150天，掐算著日子的蕭雲檢查了下稻田裏的稻穗的飽滿程度，宣布進入水稻搶收期。
嗯……其實也沒這麽正式，畢竟是首次嘗試種植水稻，雖然有牛頭人提供的技術指導蕭雲也沒敢浪，只播種了一百二十畝，三個工作隊抽出時間一天就收完了，巡邏的戰士們都用不著調過來。
收割下來的水稻在廣場上曬幹、拍打，帶殼的稻子掃起來裝框，用灰矮人制作的木桿稱稱重……
五萬斤，多點點零頭。
一百二十畝水稻，當成老太爺一樣伺候，小麥的土肥短缺都沒缺了這些稻大爺，為了養好這些水稻還專門去折騰蛇藤草除蟲、從沼澤裏抓青蛙抓蜻蜓、開花時特意搬了個蜂箱過來——結果也只努力出單畝400斤出頭的產量。
只要有收獲就嗨皮的雪狼人們揮舞著胳膊為了新糧食歡呼，只有蕭雲一個人默默擡頭45度望天，讓蔚藍天空見證他心酸的眼淚……新中國解放初期，沒有雜交水稻也沒有足夠的化肥，當時的畝產也能拼個八百斤出來……
“呼……還是要找機會我親自去跟牛頭人取經，他們能種植出600斤產量沒道理我們要差這麽多，應該是什麽地方的問題沒有註意到。”把傷心憋回去，蕭雲打起精神招呼大夥兒跟他一起先選出種子預留起來，個大飽滿的稻穗他之前就留了不少，現在收下來的這一批裏面也能再選選。
其實蕭雲很清楚水稻產量不高是稻種的問題，雜交水稻面世前，地球上最擅於耕種的中國農民再怎麽精耕細作、再怎麽天時地利，也只能拼出800斤的產量——那些嫌棄雜交水稻沒有原生水稻口味好的都是沒餓過肚子的，全是吃飽了放下碗就罵娘的逗比。
關鍵的問題就在這裏了……雜交水稻他不懂啊！完全不曉得是怎麽回事好不！
倒是在什麽地方看過一篇農學家寫的科普文章，貌似某種比較高產的麥種是用硫酸還是什麽泡過、改變了麥種的基因啥的……
“唉，反正土地多，只要有人開得出來種得過來就有無限的土地，別去死磕產量了！”
將稻子歸倉入庫，跟苜蓿一塊種在南岸的八百多畝大豆也可以收了。去年種大豆用的是拼湊出來的劣質豆種，今年種大豆就沒那麽窘迫，播種時蕭雲帶著人細心地挑選過豆種，又搞了蜂箱放田裏增加花粉傳播效率，產量比去年翻了三倍——呃，主要是去年的大豆產量實在太低，200斤的畝產，農民伯伯紛紛流下同情的淚水……
約五十萬斤大豆入庫，再來又是本年度第三茬苜蓿的收獲——今年開荒播種比去年早一個月，這茬收的苜蓿還能留著五厘米的根茬再長一輪，反正苜蓿只要五、六十天就能收割，下雪前搶收掉就行。
去年蓋的十六間倉庫，當時別人還以為阿雲心大、搞出空房子又沒用處，現在填得滿當當，大夥兒才曉得阿雲那是未雨綢繆……不知多少人對蕭雲的友好度一夜間從尊敬提升到欽佩，又可以多一堆知交……咳咳。
忙完秋收，大夥兒再度回到之前的大幹快幹建設工程上——充分演繹了蕭雲掛在嘴上的口頭禪：活兒是永遠做不完的！
而這期間……夏一直在養豬，依然在養豬。
此刻他臉色蒼白地站在三號豬圈內，面對著隔間中懷孕幾個月、挺著大肚子歡快進食的母豬，食槽裏的豬食殘渣飛濺起來跳到他腳背上他都無動於衷。
這位貓族的族長……慘被排擠了。
七個人的養豬小組，從早到晚圍著三間豬圈兩百多頭豬轉悠，因豬圈內幹凈衛生、溫度適宜、小豬滿一個月就被閹割隔離餵養的關系，母豬不像野外那樣一年只產一窩豬崽，春天時產過豬崽的母豬現在不少都懷了孕，為保證母豬能產下健康豬崽，給懷孕母豬的餵食增加到了一天四頓。
本該是小組長的夏，這會兒就被排擠出來單獨給懷孕母豬加餐，其他人則在忙著給一號豬圈和二號豬圈消毒……關裏面的豬都放出來活動了，就在門口瞎轉悠。
夏盯著歡快進食的母豬，腦海中不由得冒出這麽個念頭：要是其他人也和這頭豬一樣給點食物就高興，那就好了……
他蹲下去雙手抱頭，一臉灰敗之色，怎麽會這樣呢，他怎麽會變成群體中不受歡迎的那種人呢？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來到雪狼族部落不過三個多月不到四個月，原本每天圍著他的貓族們漸漸將註意力轉移到其它的事兒上，要麽專心幹自己的活兒、要麽交了新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圈子，而夏，這個想要把貓族凝聚起來拎成一股繩的族長，就成了那個不合時宜的“保守派”——大家都適應了新部落忙碌充實、睡得好吃得香的新生活，夏卻每次都愛提起以前在貓族部落時的日子，自然而然會讓本就比雪狼人想得多的貓族們不自在。
的確，在雪狼族這兒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活兒永遠也做不完，可是在這裏同樣也過得很舒服，不會半夜餓醒，不用擔心部落裏的食物什麽時候會不夠吃，也不必憂慮出去巡邏狩獵的朋友能不能平安回來——能過上這樣的日子，為什麽還要去懷念以前的生活呢？
多種族混居的貓族在思想上要比單純的雪狼人覆雜，當夏總是試圖提起以前的事時，貓族們會忍不住擔心：他們要是懷念以前的生活，雪狼族會不會覺得不高興？
有了這種顧慮，也難怪貓族們會跟“不合時宜”的族長夏漸行漸遠了……
“夏，你在這？”
夏木了一下，趕緊把手放下，若無其事地回頭。
紅葉笑呵呵地站在門外朝他招手：“我的鞋子不幹凈，我就不進去了，夏你來一下，跟你商量個事。”
蕭雲規定沒消毒過的人不準隨便進豬圈，畢竟集中養殖本來疫病風險就大，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
“有什麽事？”夏一臉從容地從豬圈內走出，臉上半點看不到之前的失落仿徨。
紅葉道：“是這樣，大河……食堂那邊忙不過來，把榨油坊交給我們了。曬幹的大豆要趕緊榨成油，但是榨油的那個機器太覆雜，他們擺弄不來，你看看，要不你先放下這邊的事情，去照顧一段時間的榨油坊？”
“……”夏猶豫了下，就這麽離開讓他感到挫敗的養豬小組他不甘心，可是他最近真的是有點兒灰心意冷，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紅葉松了口氣，笑道：“那可太好了，我算是可以放心了……這種有技術含量的事情，還是要你們貓族來。”
夏看著紅葉，忽然覺得這個雪狼人無比順眼——被否定到懷疑人生的人正是不經誇的時候，紅葉都沒誇他，只是誇了句貓族比較靠譜，這貨就覺得紅葉是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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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蕭雲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部落共有”的生產資料做大——精細分工, 責權明確的“部落共有企業”發展路線是當下階段提升部落生產力最快的渠道, 別看現代無數人瘋狂噴國有，要不是前三十年夯實國有基礎，後三十年的經濟發展早就失控到不知道哪裏去了，最簡單一點，想坐在家裏三五天收到另一半國土郵寄過來的包裹, 那是做夢。
嗯……封建統治者都會說“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難”，所以這個做大集體共有生產資料的事兒，其實並不比前期篡奪容易。
許多人對勞動力總有種莫名其妙的誤解，以為只要是大活人就能參投入生產，而現實, 還真不是這樣……在中國搞勞動密集型加工企業和在第三國家搞, 同樣以當地最低工資標準招收底層民工，中國工人必定是最優秀的。為毛呢, 因為中國最底層的工人至少上過初中, 至少知道啥叫集體啥叫服從, 因為中國人已經習慣了群體生活, 小學一年級就被老師組織起來按班級排隊參加升旗儀式，入讀初中還有簡單的軍訓, 集體性已經植入了中國人的骨髓裏。
就蕭雲面臨的處境，那是真心想喝牛奶必須養牛，想提升生產力發展部落那就必須先把工人培養出來, 雖說原住民們生長在不勞動就要餓死的艱苦環境下、整體都頗為勤奮，可你要求原住民有紀律性、集體性，那也是不科學的，所以他才按捺下來慢慢地調教了族人小兩年——集體勞動，分工合作勞動，個人或小團體頻繁調換崗位勞動，搞這麽多花樣難道是蕭雲吃多了沒事幹折騰族人？當然不是，這全都是為了讓族人在勞動過程中產生集體意識、團隊意識，最起碼的一點，跟著誰勞動就要聽誰的話，不能無組織無紀律，不能自己想幹啥就幹啥。
集體的力量大於個人是現代世界中國人的普世價值，也是中國奇跡的根基。蕭雲想要在這個異界打造出他認知中適合生存的宜居環境，那麽不管用任何手段他都必須將集體主義精神根植入到草原原住民的腦子裏，不然的話他還不如順應這個世界的潮流老老實實放牧狩獵……逃避困難逃避挑戰這種穿越者的選擇不是還有個小資的解釋方式是“入鄉隨俗、適應環境”嘛，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們驟然從平頭老百姓穿越成大戶人家少爺公子王孫，調戲賣身丫頭啦、享受奴婢服侍啦、對著權貴皇帝全方位跪舔啦啥的都做得特嫻熟，骨子裏自帶比原住民還封建陳朽的惡臭氣質，比原住民還原住民，還要自誇一聲自個兒賊機智。
呃……話題扯回來，以兔猻和灰矮人為主的毛紡廠架子搭起來，蕭雲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就轉移到了部落建設方面：水泥廠、磚廠應該從工程隊裏面剝離出來單獨立項了。
當然，在此之前得先把部落的標桿，也就是草根族長的蚯蚓養殖廠定下來，給他人一個明確的參照物——雖然蕭雲很認同球球的能力，但球球要作為標桿人物的話份量還是不太夠。
“精細化分工？”草根族長脫下手套，轉過頭來。
“對，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或者說專門培養出專業的人來做專業的事。”蕭雲把話說得很細，“比如大河和牛角他們那四個專業廚子，他們的活兒沒人替代得了，除農忙時期外他們就不去烹煮食物之外的事情。現在我們把球球他們劃去專門加工毛紡品，其他人從事的有專業性的活兒、或者是我們需要的某個技術性較強的生產部門，我們當然也要安排對應的人去承包。”
“嗯……比說我負責養蚯蚓？”草根族長一點就通。
“是的，大家都知道蚯蚓是你在養，那麽我們現在就把你專業養蚯蚓這一件事明確地確定下來，落實成規矩，制度，規則。部落裏沒人不知道你養的蚯蚓對我們大家有多重要，不會有人覺得你帶著三個人天天蹲在養殖大棚這裏，不種田、不餵豬餵羊是在浪費時間，那麽在安排另外的人去負責類似養蚯蚓這種有技術含量、但短期內看不出重要性的專業勞動的時候，我們當然也希望這些人能被其他人尊重。”
“原來如此，你希望我當個好榜樣啊。”草根族長爽快一笑，“這個沒有問題，回頭工作會議的時候要我來提這個事嗎？”
“那就太感謝您了。”蕭雲真誠地握住草根族長的手，真的，同樣是族長，那頭斑豹，還有自家的火炎族長，真心應該跟草根多學學！
兩天後的工作會議上，草根族長便自發提出了蚯蚓養殖廠成立的提議，反正也沒啥人事變動，就是將跟著她養蚯蚓的三人固定下來，往後在蚯蚓養殖上他們四人負責所有事宜，當需要蚯蚓飼料或蚯蚓肥料時，供給需求方面由負責餵豬餵牛羊的青巖和負責部落雜務以及田間管理的大水跟她溝通。
大夥兒對此當然沒什麽異議，蕭雲隨後提出大河、牛角等人的廚子班底更名為食堂，同樣獨立出來成為“專業工作”時，大家的接受力也很好，畢竟這些都是早就固定的、技術含量較高的活兒。
再來麽，負責豆芽房的羊毛和蘑菇大棚的薩爾同樣也得到了“專業人士”的“職稱”……
將這些不會有異議的“專業職人”定下，蕭雲便提出了組建水泥廠、磚廠的提議，這話一出來，能跟上他思維的人才反應過來：餡肉在這呢！
造磚大家都會，這是個很費體力但用不著動腦的活兒，兩個工作隊的隊長大水和青草想了想便各自推舉出兩三個人，來負責阿雲所說的“專業工作”。蕭雲很理解大夥兒在短期內對“共有企業”缺乏重視，也沒說啥，點了阿山舅舅出來當磚廠的廠長便算完——阿山腦子不靈活但記性是真的牛逼，讓他來負責這種下死力氣的活兒不怕他會誤事。
到了水泥廠的人員上，氣氛才稍稍有些嚴肅，燒水泥還真是個技術活，各種細節地方講究都很多，目前只有藍果能夠獨立擔任這活兒，但是藍果肯定是要負責搞建設工程的，兔猻們的毛紡廠還在蓋呢。
“水泥廠的汙染很大，我考慮將水泥廠搬到離部落較遠、靠近南面沼澤的地方，磚廠也一塊兒放在那邊。”蕭雲展開寫在布卷上的計劃書，“因為在今後我們對水泥的需求量會很大，所以我們要廢棄原有的落後燒制工藝。巴魯的族人中會有幾個擅長燒制的灰矮人進入水泥廠配合工作，水泥廠的負責人要長期與巴魯溝通，研究開發更利於粉碎研磨水泥、降低粉塵汙染的封閉式研磨器械，以及適用性較強的水泥攪拌機……”
這話出來更沒人敢報名了，聽都聽不懂哪敢擔這個擔子啊！
蕭雲笑了笑：“大家也不要緊張，在這個項目立項前我已經跟巴魯研究開發出了首批水泥廠設備，比如前陣子大家幫忙搬到靠近沼澤那邊空地上的那個裏面陶瓷層、外面包鋼板的巨大圓柱窯，那個就是用燒水泥的新窯……還有那個裏外三層、重得搬不動的水泥磨碾壓機，都是給水泥廠準備的。雖然動能方面還是要靠人力推動外部絞盤，但研磨粉碎都是在比較封閉的空間內進行，粉灰危害能夠有一定的控制……”
現代水泥廠汙染都大，更別提在這個世界，再怎麽努力去鼓搗輔助機械降低粉塵汙染傷害還是在的，所以蕭雲預計的水泥廠以後人員會頻繁變動，就業期以一年為限進行調換，要是有了罪犯啊、戰犯啥的，就關裏面去勞改……咳咳咳咳！
“我來。”火炎族長舉手。
蕭雲驚駭地看著他。
“這個交給我，我來。”火炎族長嚴肅地。
“呃……火炎族長，你要來當水泥廠的廠長？”蕭雲不太敢相信。
“燒水泥我不會，我會學。草根養了那麽久的蚯蚓了，我也是時候做點族長該做的事情了。”火炎族長非常嚴肅。
蕭雲默默點了頭……本來他是想比比一堆水泥廠的難做後自己擔任下來的，說到底部落現在人口就這麽多，還不到兩百，建設任務就那麽點，不會要求水泥廠有多高的產能，他還有時間慢慢把水泥設備提升上去——鬼知道火炎族長會忽然產生族長の自尊啊！
“刺激大發了，以後不能瞎比比，要幹啥早點定下。”擦了把汗，想想火炎當廠長也不妨礙他對水泥廠“指手畫腳”，蕭雲便將目光轉向三個工作隊長。
這時，最先說話的反倒是平時沈默寡言的羽，他看向戰士隊伍中的一人：“木木，不如你去幫火炎？”
雪狼人戰士木木，雌性，體格屬於部族中的頂級兄貴，腦子沒有紅葉那麽好使但是也算比較聰明。
羽提到她的名字，她楞神了一下，蕭雲還以為這個戰士會拒絕，沒料到她居然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阿雲，你說我行不行？”
“只要敢嘗試，就沒有行不行。”蕭雲立馬比起大拇指。
“好，那我也跟著火炎一起學。”木木當即點頭，過了農忙繼續巡邏，她早就無聊瘋了，之前就羨慕著阿山阿月他們可以在工程隊來著。
有戰士輔助火炎，其他的就簡單了，大水和青草嘀咕半天再抽了兩人出來，藍果也放出工程隊中的兩人，合計六人的水泥廠草臺班子便算是搭建完成。
這期間與會的貓族戰士們非常想說話又不知如何開口，尤其是雪豹戰士迷疊香，特捉急地盯著蕭雲看，蕭雲偏偏就故意裝作沒看見他——現在還不到這些貓族戰士進入“正式編制”的時候，球球那邊可以帶金貓猞猁進毛紡廠，那是因為球球壓得住場子。
青巖就看看，啥也不說……反正他是給雪狼人“帶孩子”的。
夏的表情比較深沈，會議期間全程一言不發，看來是被青巖和紅葉合力“調教”得不錯，知道在雪狼族部落裏面負責具體事務並不容易……
上回蕭雲給青巖和紅葉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這兩人琢磨過後，就安排了三名貓族戰士和四名雪狼人幼崽給夏帶，讓夏去負責豬圈——母豬春季產崽後加蓋了兩間豬圈，以避免豬群養殖密度過高衛生難以保持的問題；三間豬圈的規格都比照倉庫的規模，用水泥板隔出隔間，一間豬圈養了七、八十頭豬，早晚餵三頓，中間清理豬圈，每隔三天用熱水燙一次豬圈內的水泥地，每隔七天用消毒水（鹽水電解的氯化鈉溶液，往20%的食鹽水釋放三十分鐘電能可滿足畜牧場所消毒，電力提供者：巴爾克）徹底清洗圈內墻面地面。
這活兒不能說非常累，但繁瑣是必然的，尤其在餵養上雪狼人講究較多：餵豬的豬食煮熟後能吸收更快，煮熟的豬草苜蓿豆渣還要拌蚯蚓粉段、加鹽——目前部族的肉食大頭就靠養豬提供，怎麽仔細都不為過。
最開始養豬大家都按照老規定來，沒出什麽問題，但是夏不甘心啊，成天的想搞事，結果那四名雪狼人幼崽就很嫌棄地拿屁股把他供開、招呼三名貓族戰士跟他們一塊老老實實做事……服從集體很重要，但服從集體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這點更重要，思想單純一根筋的雪狼人在這方面特別拎得清——活兒做不好分配零食的時候是不給分的！問題很大的！
最近阿雲在河邊弄了個水車榨油坊，用水車帶動齒輪向下施加力量、將平頭鐵鉆頭向下擠壓、把黑豆裏面的油榨出來給大家煎炸油炸零食（豆渣還能餵豬），誰都不願意自己的那份零食被罰掉的好不！
嗯……本來蕭雲是打算搞水力磨坊，後來發現到推磨對草原人民來說完全是站著聊天休息放松的活兒，這才改成了榨油——只經過牛頭人馴化、基因沒給對口調整過的大豆出油率不高，但植物油就是植物油，拿來炸點麻花、豬皮、豆餅、魚蝦面卷之類的就是好吃，豆油炒的肉松都比較香。反正也沒條件發“薪水”，也不可能讓人餓肚子，那就把額外的零食份額當成激勵懲罰機制，一樣好使。
總之，這頭野心勃勃的斑豹正面臨著連七個人的養豬隊伍都帶不好的艱難困境，短時間內應該是跳不起來。
會議上敲定首批部落共有企業立項，接下來整個部落便為項目落實開展全民動員大幹快幹建設工程：草根、羊毛、薩爾、食堂廚師隊的工作場地已有，兔猻的毛紡廠、阿山舅舅的磚廠、火炎族長的水泥廠只是劃定了地點，場地上除了草和亂七八糟的石頭毛都沒有。
忙忙碌碌的日出而作日入也作中，時光不知不覺流逝，水稻種植滿150天，掐算著日子的蕭雲檢查了下稻田裏的稻穗的飽滿程度，宣布進入水稻搶收期。
嗯……其實也沒這麽正式，畢竟是首次嘗試種植水稻，雖然有牛頭人提供的技術指導蕭雲也沒敢浪，只播種了一百二十畝，三個工作隊抽出時間一天就收完了，巡邏的戰士們都用不著調過來。
收割下來的水稻在廣場上曬幹、拍打，帶殼的稻子掃起來裝框，用灰矮人制作的木桿稱稱重……
五萬斤，多點點零頭。
一百二十畝水稻，當成老太爺一樣伺候，小麥的土肥短缺都沒缺了這些稻大爺，為了養好這些水稻還專門去折騰蛇藤草除蟲、從沼澤裏抓青蛙抓蜻蜓、開花時特意搬了個蜂箱過來——結果也只努力出單畝400斤出頭的產量。
只要有收獲就嗨皮的雪狼人們揮舞著胳膊為了新糧食歡呼，只有蕭雲一個人默默擡頭45度望天，讓蔚藍天空見證他心酸的眼淚……新中國解放初期，沒有雜交水稻也沒有足夠的化肥，當時的畝產也能拼個八百斤出來……
“呼……還是要找機會我親自去跟牛頭人取經，他們能種植出600斤產量沒道理我們要差這麽多，應該是什麽地方的問題沒有註意到。”把傷心憋回去，蕭雲打起精神招呼大夥兒跟他一起先選出種子預留起來，個大飽滿的稻穗他之前就留了不少，現在收下來的這一批裏面也能再選選。
其實蕭雲很清楚水稻產量不高是稻種的問題，雜交水稻面世前，地球上最擅於耕種的中國農民再怎麽精耕細作、再怎麽天時地利，也只能拼出800斤的產量——那些嫌棄雜交水稻沒有原生水稻口味好的都是沒餓過肚子的，全是吃飽了放下碗就罵娘的逗比。
關鍵的問題就在這裏了……雜交水稻他不懂啊！完全不曉得是怎麽回事好不！
倒是在什麽地方看過一篇農學家寫的科普文章，貌似某種比較高產的麥種是用硫酸還是什麽泡過、改變了麥種的基因啥的……
“唉，反正土地多，只要有人開得出來種得過來就有無限的土地，別去死磕產量了！”
將稻子歸倉入庫，跟苜蓿一塊種在南岸的八百多畝大豆也可以收了。去年種大豆用的是拼湊出來的劣質豆種，今年種大豆就沒那麽窘迫，播種時蕭雲帶著人細心地挑選過豆種，又搞了蜂箱放田裏增加花粉傳播效率，產量比去年翻了三倍——呃，主要是去年的大豆產量實在太低，200斤的畝產，農民伯伯紛紛流下同情的淚水……
約五十萬斤大豆入庫，再來又是本年度第三茬苜蓿的收獲——今年開荒播種比去年早一個月，這茬收的苜蓿還能留著五厘米的根茬再長一輪，反正苜蓿只要五、六十天就能收割，下雪前搶收掉就行。
去年蓋的十六間倉庫，當時別人還以為阿雲心大、搞出空房子又沒用處，現在填得滿當當，大夥兒才曉得阿雲那是未雨綢繆……不知多少人對蕭雲的友好度一夜間從尊敬提升到欽佩，又可以多一堆知交……咳咳。
忙完秋收，大夥兒再度回到之前的大幹快幹建設工程上——充分演繹了蕭雲掛在嘴上的口頭禪：活兒是永遠做不完的！
而這期間……夏一直在養豬，依然在養豬。
此刻他臉色蒼白地站在三號豬圈內，面對著隔間中懷孕幾個月、挺著大肚子歡快進食的母豬，食槽裏的豬食殘渣飛濺起來跳到他腳背上他都無動於衷。
這位貓族的族長……慘被排擠了。
七個人的養豬小組，從早到晚圍著三間豬圈兩百多頭豬轉悠，因豬圈內幹凈衛生、溫度適宜、小豬滿一個月就被閹割隔離餵養的關系，母豬不像野外那樣一年只產一窩豬崽，春天時產過豬崽的母豬現在不少都懷了孕，為保證母豬能產下健康豬崽，給懷孕母豬的餵食增加到了一天四頓。
本該是小組長的夏，這會兒就被排擠出來單獨給懷孕母豬加餐，其他人則在忙著給一號豬圈和二號豬圈消毒……關裏面的豬都放出來活動了，就在門口瞎轉悠。
夏盯著歡快進食的母豬，腦海中不由得冒出這麽個念頭：要是其他人也和這頭豬一樣給點食物就高興，那就好了……
他蹲下去雙手抱頭，一臉灰敗之色，怎麽會這樣呢，他怎麽會變成群體中不受歡迎的那種人呢？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來到雪狼族部落不過三個多月不到四個月，原本每天圍著他的貓族們漸漸將註意力轉移到其它的事兒上，要麽專心幹自己的活兒、要麽交了新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圈子，而夏，這個想要把貓族凝聚起來拎成一股繩的族長，就成了那個不合時宜的“保守派”——大家都適應了新部落忙碌充實、睡得好吃得香的新生活，夏卻每次都愛提起以前在貓族部落時的日子，自然而然會讓本就比雪狼人想得多的貓族們不自在。
的確，在雪狼族這兒每天都要做很多事情、活兒永遠也做不完，可是在這裏同樣也過得很舒服，不會半夜餓醒，不用擔心部落裏的食物什麽時候會不夠吃，也不必憂慮出去巡邏狩獵的朋友能不能平安回來——能過上這樣的日子，為什麽還要去懷念以前的生活呢？
多種族混居的貓族在思想上要比單純的雪狼人覆雜，當夏總是試圖提起以前的事時，貓族們會忍不住擔心：他們要是懷念以前的生活，雪狼族會不會覺得不高興？
有了這種顧慮，也難怪貓族們會跟“不合時宜”的族長夏漸行漸遠了……
“夏，你在這？”
夏木了一下，趕緊把手放下，若無其事地回頭。
紅葉笑呵呵地站在門外朝他招手：“我的鞋子不幹凈，我就不進去了，夏你來一下，跟你商量個事。”
蕭雲規定沒消毒過的人不準隨便進豬圈，畢竟集中養殖本來疫病風險就大，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
“有什麽事？”夏一臉從容地從豬圈內走出，臉上半點看不到之前的失落仿徨。
紅葉道：“是這樣，大河……食堂那邊忙不過來，把榨油坊交給我們了。曬幹的大豆要趕緊榨成油，但是榨油的那個機器太覆雜，他們擺弄不來，你看看，要不你先放下這邊的事情，去照顧一段時間的榨油坊？”
“……”夏猶豫了下，就這麽離開讓他感到挫敗的養豬小組他不甘心，可是他最近真的是有點兒灰心意冷，想了想還是點了頭。
紅葉松了口氣，笑道：“那可太好了，我算是可以放心了……這種有技術含量的事情，還是要你們貓族來。”
夏看著紅葉，忽然覺得這個雪狼人無比順眼——被否定到懷疑人生的人正是不經誇的時候，紅葉都沒誇他，只是誇了句貓族比較靠譜，這貨就覺得紅葉是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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